那只老母鸡已经宰了。那年夏天有人传言男人会回来,早早把这只母鸡杀好,炖熟,加了姜,加了茴香,装在一只粗劣的八角碗里,再盖上同样大小的八角碗。等他。
等待。家里的几个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太阳向西,八角碗早凉了,再度揭开也不再冲出一股浓郁的香味。还要等。
三层小搁板同样泛着寂寞的光亮。
把鸡肉放在第一层搁板上,怕把蚂蚁招来。
把鸡肉搁第二层吧,那离地面更高些。可是这一层会被刚刚会爬的大牛够到。只好再端起鸡肉,放在第三层,怕老鼠来偷吃,坐在旁边看着。
地上的大牛哇哇哭了。他饿了。他得到了一小块鸡肉,却没几个牙齿,在嘴里来回翻几次就把鸡肉吞了。
鸡肉凉了,热一遍,再凉,再热。男人始终没有回来。
秋天里,大牛长得跟桌子一样高。给大牛加了一件粗布衣服,让他到外边去用泥巴捏房子,手里的针线飞走,一件衣服在手里里外翻来翻去。
大牛说:“娘,全是干土,捏不了房子。”
“你自己弄水吧。”
大牛拿了个破碗要舀小木缸里的清水,却被一阵责骂,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大牛把干土拢成一小堆,往上面撒了尿,一屁股坐在地上,伸出两只手去搓捏。
两次托人带去衣裳。但听说头一次衣服半路就被强盗抢了,所托之人也受了伤。第二次是冬天里,那年家里种的苎麻长得特别粗壮,做了两身,一身给大牛,一身给他。听说衣服送到了,强壮的男人舍不得穿,折叠在一个小布囊里。男人托人带话回来:“我想家。”
家?家只有一个女人和大牛,大牛把寂寞无聊的时光捏成房子,看着偷偷流了多少次泪水。家是一针一线缝起的声声呼唤,不知道它能不能被春风送到边关。家还是两眼秋水,望穿了一次又一次。家还是院子旁边两棵桑,绿了一遍又一遍。两个柔软的肩膀,挑起一年又一年的酸苦辛辣,想起要对谁言语一声时,夜色中油灯火焰如豆,一闪一闪,把人投影在墙壁上,摇曳飘忽,模模糊糊。
大牛要爹。对他说什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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