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坛 絮 语 之七
原学玉
诗词作品这“玩艺”,是不拘一格的,风格多元化,题材多样化,这是毫无疑义。所以,它决不不排斥小花小草、小家碧玉、浅唱低吟、遣兴自娱、应景应酬的东西,这类作品不仅应当,也是必须的,在诗坛中,占有一席之地。但是,这类作品终究不能成为当代诗词创作的主旋律和主色调,比较起来,还是那些与那些关乎家国兴衰、关乎人民大众忧乐的作品,更具有社会意义和价值。更能经得起历史的检验。
诗词作品这“玩艺”,不在数量,也不在官大官小,而关键在质量,是要以质量取胜的。乾隆皇帝一生写了四万余首诗,后世对其自有公论:“乾隆老子官儿大,御制高碑处处题。一句无人能记得,斜阳衰草鸟空啼。”全唐诗只收录了张若虚二首诗,其中《春江花月夜》广为流传,闻一多评价是:“这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全唐诗只收录了王之涣六首诗,其中的《登鹳雀楼》、《凉州词》二首堪称诗之杰作。这数量极少的作品,便确定了他们在诗坛的地位,古今诗家有谁能轻慢之?!在一定意义上讲,一个诗人的水平,不在他写了多少东西,而在他能够把作品写到多好。毛泽东生前只发表三十九首诗词品,在我看来,仅凭其中的《沁园春·长沙》、《忆秦娥·娄山关》、《沁园春·雪》、《七律·长征》和《水调歌头·游泳》五首,便毋庸置疑地确定了他在古今诗坛中作为开宗立派的大家地位。
诗词作品这“玩艺”,绝对是抒发情感的东西。清·沈德潜有云:即使是“敷陈其事而直言”,以“赋”的表现手法写诗,那也“须带情韵以行”,可谓是真知灼见。毛泽东在给陈毅写的一封关于诗的信中写道:“我偶尔也写过几首七律,没有一首是我自己满意的。”这是大实话,决不是自谦。由此也可以看出写律诗的难度。真正的好律诗,平仄和谐,对仗工稳,但又不露格律的斧痕,好像是平常说话一样,娓娓道来,有如老杜的“平生第一快诗”——《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与其它体裁的诗比较,在古今律诗中,特别是七律,毫无瑕疵的名篇杰作更为稀少。原因就在于格律森严、“规矩”太多,很容易出现纰漏,甚至把诗作“死”——没有“活”气。让读者一看,你不是有感而发,抒真情,而是在对句、凑字,结果是格律是符合了,但把“感”“平”丟了,把“情”“仄”淡了,这类诗很容易写成“非诗”、“假诗”和“伪诗”。还有什么比“假”和“伪”更让人讨厌的!所以,与其一瘸一拐、别别扭扭地写律诗,真就不如写一些任凭情感倾泻的、较少格律束缚的其它体裁的诗,甚至是“打油诗”。
诗词作品这“玩艺”,向古今名家、名篇学习借鉴,这是必须的。但是,有一条须清醒,你不是对方,你就是你。当下,有人把一位诗友的诗与聂绀弩的诗并论,认为其风格“近似”,这种比附,实在是忒牵强了。胡乔木曾为聂绀弩的诗集写序,写得再清楚不过了:“作者以热血和微笑留给我们一株奇花——它的特色也许是过去、现在、将来的诗史上独一无二的。”试问:当今,谁有聂绀弩的人生经历和阅历?谁有聂绀弩的全面学养和修为?谁有聂绀弩的才气和胆识?胡乔木的序中讲“诗史上独一无二”,换个说法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唯一的。为什么?产生聂绀弩这样的历史人物和只有这样的历史人物才能写出这样的奇诗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也就是说,聂绀弩和他的诗风是不可复制的!换个主,谁敢像聂绀弩这样写诗?谁能把这种风格的诗写到像聂绀弩诗的那种程度?历史走进了二十世纪,时代造就了聂绀弩和他的诗风:“极端哲学味,又极端生活气;极端写实,又极端浪漫;极端古典,又极端现代;极端严肃,又极端诙谐;极端高雅,又极端粗俗;极端深刻,又极端浅显;极端热烈,又极端冷隽;极端悲苦,又极端乐观;极端厚重,又极端轻松;极端沉痛,又极端悠闲。”(王景山语)“如怪石,如荆棘、如黑云,如利刃,如泄洪,如哭号,如骷髅造型,如古树参天,如碾压,如旋风,如断了线的风筝,不知将冲破几重灵霄宝殿。”(王蒙语)
诗词作品这“玩艺”,推而广之文学艺术这“玩艺”,绝对是性情的、纯真的东西。当代人为什么写不出可与《二泉映月》、《黄河大合唱》、《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东方红舞蹈史诗》、《长征组歌》、《柳堡的故事》、《刘三姐》、《五朵金花》相媲美的经典作品?究其原因,归根到底是人太浮躁了,人不纯粹。上述例举的那些鸿篇巨制,为什么能经得起时间和历史的检验?说到底还是个“纯粹”二字!是作品产生的背景纯粹、发生的历史事件纯粹、作品创造者的精神境界纯粹,参与演唱、演奏、表演的人和团体纯粹,是血汗的捐输,是生命的付出,是心无旁骛、一尘不染的,是真心实意为艺术而献身。因此,它是纯情、纯真、纯朴的,一句话,它是绝对纯粹的,是全面修为到家,是正果修成!金丹炼就,精神层面达到了崇高的境界。试想一下:一个沾满铜臭、舞台上人模狗样地领着一伙人排练、演出节目,而暗地里却是另一副面孔:干着吸毒、嫖娼、五毒俱全、无所不为的勾当,这样的导演、组织者,能编写出什么好东西?能拍出什么好节目?这是对演出莫大的讽刺,这是对艺术的绝大的亵渎!因为人的灵魂是龌龊的,节目没等出台,就降格了——下三流!正直的观众、有良知的人们,怎能不对此嗤之以鼻——太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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