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坛絮语之五
原学玉
再换个题絮叼絮叼:写诗写了几十年,鲜有成绩,但也戴上了几顶“桂冠”,什么“营口市旧体诗坛十家之一”、“营口市二十位老年杰出诗人之一”、“诗词名家”、“著名诗人”等等,我把这些称谓看作是对我的抬爱和鼓励,而内心却从来不以为然。首先,这个数字的限定就值得商榷:说是“十家“,那么,“十家”以外者就一定比你差?不见得。1996年10月,“十家”评选揭晓登报后,我曾即兴写了一首诗:“潮涨码头掀浪高,浪推海蜇列前茅。飘飘然莫忘乎姓,水下可知潜巨鳌。”所以,头脑一定要清醒,绝不能信以为真,沾沾自喜,更不能自以为是,妄自尊大。
顺便再说说几十年来,发生在我身边的事儿:收到获奖的信函不断,其中绝大部分是本人根本就没投稿、没参赛,却不知信函投寄者从哪里弄来的本人的通信地址和诗词作品,蛮横、粗暴地把“金奖”、“一等奖”、“研究员”、“名誉院长”、“副院长”等“桂冠”或“官衔”“推销”给我,对此,我是从来不买账的,信函开封后,一看是这鬼把戏,随即撕掉,丢到纸筒里——不屑一顾。道理很简单:骗人!无利不起早,是要你从兜里掏钱。但也有上钩的,明知是骗人,却心甘情愿破费——花钱买“桂冠”、买“官衔”的,原因何在?目的何在?那就不好说了。让我做梦都没想到的是,我居然被封为“东方诗神”、“文学巨匠”!别的且不说,就说“文学巨匠”,我泱泱华夏,上溯三千年文学史,有几个堪称是“文学巨匠”?把这顶“桂冠”往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草民头上扣,还不把我压得连渣都难找,这不是比天方夜谭还玄乎的神话吗!不过,这些名目繁多的“桂冠”的价格还是够便宜的,廉价得让你想象不到:“东方诗神”奖杯标价:人民币86元,“文学巨匠”奖牌标价:人民币100元!当然,获奖者还须掏钱买由发奖部门或单位编辑出版的以“优惠价格”出售的书籍若干套——上不封顶,多多益善。对此,易兆鸿先生曾说:这连儿戏都不如的玩艺,白给都不能要,好意思往外摆吗!要是不感到害羞,到处显摆,那不是疯子吗!
大赛——其实也是很纠结、闹心的:1996年的《红豆诗》大赛,因为大赛的评委主任居然参赛,摘取了一等奖的桂冠,20万奖金装入囊中,消息一出,普天下一片哗然,实在令参赛者始料未及、瞠目结舌!好事者收集了对这件蹊跷事儿,提出质疑和尖锐批评的文章,竟至编辑出版了一部书!1997年的《回归颂》大赛,人们对其中一等奖的作品中所持观点提出质疑,甚至认为评选有“猫腻”。后来获奖者站出来,为其作品辩解,结果也难释疑。再往上追,中华首届诗词大赛结果出来后,也是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女词人周燕婷的一剪梅(数遍青枝未展颜)被排在三等奖之外,可周啸天教授却不以为然,认为那首词比王巨农的《五律·壬申春日观北海九龙壁有作》——“一甲一名那首更带劲”。《当代诗词》主编古求能先生在其《衔月楼诗话之八》中无不愤慨地披露道:“近几十年来,全国各种诗联赛事多如牛毛、层出不穷。总体看来,没赛出什么高质量的东西。都因这些赛事频爆丑闻,许多高手怕惹腥臊,不愿问津、退避三舍。如像梅州“客天下”全国楹联大奖赛,一等奖八万元。上联是:客天下迎天下客,一等奖的对句是:经广东取广东经。牛头不对马嘴也!”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各种赛事中也出过一些好作品。”古先生这个看法还是较为中肯的。
夸奖、赞美,当然是必须的,甚至不妨超点限度——溢美。作品问世了,作为作者总希望在社会上有一点回声,哪怕是批评,未必中肯,打臭牌——挖苦、贬低,也很正常,用冯小刚先生的话来说,那是一种待遇,谁叫你出名了呢。
但夸奖、赞美,须要有度,炒作,要掌握火候:不能太过头,把饭给炒糊了,甚至把锅给炒漏了,望风也须要有影;不能太离谱,不能夸过头,不能超越底线,不能以丧失人格为代价去炒作,炒到就连作者本人都没法接受,感到不好意思。
比如:有人把至今还活得好好的诗人与“谭浏阳”或“鉴湖女侠”相提并论,且不论其生平事迹够不够份量,单就洒热血、抛头颅、舍生取义、慷慨赴死这一条,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不到万不得已,有谁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再比如:当今诗坛,曾有人写诗赞美自己身边的某位诗人,将其说成是“北斗星”,这就太玄乎了。众所周知,像“北斗星”、“红太阳”一类的赞颂之词是有其特定指喻的,是不能随便更易的,甚至是只能喻其一,不能喻其二。道理很简单:它是历史的选择,是众望所归,约定俗成的东西。而不是哪个人头脑一热,随便一说,就能算数的。当然,有你的自由,作为粉丝,你不妨把你所羡慕、敬仰的人,当成“偶像”去崇拜。当然也包括脸皮厚,不知害羞,自我吹捧,自我颂扬者。但有一个前提条件万万不可忽略:只能限于你个人或关在屋里,搞个过家玩,过过嘴瘾,自我陶醉。在这个前提下,你磕头叫他祖宗,别人都无权干涉,这是你的自由。离开这个前提条件,将这种毫无原则、毫无根据、毫不贴边,令人感到肉麻的吹捧散布到社会上,或在报刊杂志上公开发表,那就要说道说道:你凭什么?!
“江山也要伟人扶,神化丹青即画图。 赖有岳于双少保,人间始觉重西湖。”清· 袁枚《谒岳王墓》这首诗,把于忠肃同岳武穆相提并论,这是恰如其分的,对于谦而言,也是当之无愧的。所以,不是不可比,但要看谁与谁比。
话扯远了一点,或许有的朋友要问:那要怎么称呼你呢?如果为了“言顺”,而非要“正名”的话,那就叫“业余诗词爱好者”吧,对我而言,这才是恰如其分的自我评估和定位。“业余”,一点都不掺假,我上学时,没有专门学过诗、甚至连短期诗词培训班都没上过,也就是说,没有经师帐下系统地“传道、授业、解惑”。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学诗,没有老师,是“无师自通”的。老师在哪里?我的老师在诗词前辈们(杨士首、陈怀、易兆鸿、王充闾、贺苏等——按于帐下求教的时间先后排序)日常的谆谆教诲中,在与诗友之间的切磋交流中,在历代诗词选中,在唐诗、宋词、元曲等选集中,在古今诗话中,在现当代的名篇佳作中,在现实生活里从黑土地生发出来的故事和新鲜语言中,在几十年不厌其烦地对自己的习作反复修改中。从事诗词写作,耗费精力不说,还赔钱,但却乐此不疲,一直“玩”了几十年,而且还从不间断,所以,说我是一名“业余诗词爱好者”,那是当之无愧的,也是我最感到惬意的称号:爱好——给我带来了无穷的乐趣,爱好——让我每一天,不,每时每刻都处于诗的意境中,哪怕是做梦,哪怕是忧愁、悲哀、愤怒,也都伴随着诗的韵律;爱好——为我卸掉了许多包袱,让我轻松地、无拘无束地、自由自在地、快乐地活好当下,活好每一天!业余诗词爱好者,对我而言,这个称谓就蛮不错了,它使我卸掉了不少包袱,日子过得轻松了许多。
我是几流诗人?从业余诗词爱好者这一点看,论及诗,我几流都不是,我是不入流的!而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业余诗词爱好者。你是几流诗人?现今,谁说了都不一定管用,甚至等于个零。历史是无情的,也是公正的:先生勿急、先生勿躁、先生勿絮叨,好坏优劣,还是留给我们的子孙后代评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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