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范曾大师的交往、
巴黎 陈湃
2021年11月16日,我看美国《文学城》新闻,突然发现范曾先生一篇讣告,惊悉贵夫人楠莉莲座,享年82岁。尽管不少网友对此讣告内容贬多褒少,然作为曾与范曾先生有过一段缘之鄙人,对嫂夫人离世表示悲痛与惋惜,并请范先生节哀顺变!
知道我曾经同范曾先生有过接触的个别友人,这些年来多次建议我把此事写出来,但我未同意。原因是范曾先生现在已是一位红得发紫的大师级的鸿儒,而我只是一介布衣的白丁,把此事写出未免使人觉得我有高攀之嫌。今见讣告中有“四十年来,楠莉鼓励和支持我的事业…”之语,引起我一点疑问和追忆。再者,当时我与他来往,不是我刻意高攀,而是他逃到巴黎,狼狈不堪,很需要结交一些朋友之时。今天我已年老,不写出来,可能失去了一些有关范先生的资料。因此,决定动笔写此文。
1989年陈湃在天安门前留影
一、当时的时代背景
上世纪的1989年6月4日,北京曾发生不愉快事件。一些所谓的“精英”份子,纷纷逃到巴黎兴风作浪,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一年后的1990年11月,范曾先生也逃到巴黎,并公开发表《辞国声明》,更助长了“精英”们之气焰。他们在巴黎出版假《人民日报》(海外版)欺骗世人;派“女神号”木船到中国沿海广播,攻击中国。虽然这些“精英”为非作歹,但在侨社中起不到大作用,反而成了过街老鼠,也遭到我的笔伐。当时我写了如下一首七古诗,公开发表在《欧洲时报》上讽刺、挖苦他们。诗曰:
精英料子没三斤,分裂国家靠外人。
江郎才尽出假报,黔驴技穷派“女神”。
公海禁令无知晓,主人步调不会跟。
失道寡助人皆逐,致令“女神”化鬼魂。
广肇会回京代表团,左起:黄少强 马致远 陈润威 卢兆安 伍绍进 梁龄 余钊 陈湃 劳子雅 余权(缺林润 麦业才)
吾尔开希在巴黎狂叫:“新疆地位仍未定!”;柴玲也在巴黎四处奔走,跪求西方国家制裁中国,却撞得一鼻子灰。我写了一首《为精英正名》的古风诗,发表在《欧洲时报》上,挖苦他们,诗曰:
“新疆地位仍未定”?游说制裁事不成。
开希早应名“该死”,柴玲此后叫“才零”。
我做人的原则是:骂我可以,骂国不行!谁要是恶意骂我的祖国,我会和他笔战到底!那时在巴黎,除了《欧洲时报》敢于旗帜鲜明地捍卫祖国声誉,正面同“精英”作斗争外,也只有我一个人敢在报刊上公开批评那些所谓“精英”之人为非作歹了。真如毛主席所说的;“高天滾滚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气吹”啊!
国防部长秦基伟上将在人民大会堂与陈湃合影
二、坚决回京庆祝国庆
1989年7月2日,“法国广肇同乡会”(后改“法国广东会馆”)刚成立,就接到中国国务院侨办主任廖晖先生的请柬,请广肇会组团回国参加新中国成立四十周年庆典。这可是件大好事,证明国家都重视与认可广肇会了。可是在组团上北京时,却遭到少部分人反对与阻挠,发生了大辩论。我身为秘书长,理所当然地支持林润会长,极力赞成去。我还在报刊上发表了《会员与会的关系》、《少数服从多数》两篇文章,终于说服了少部分人,组成了以会长林润、永远名誉会长麦业才、副会长马致远等12人代表团,与巴黎兄弟侨团一道回国参加国庆大典。我还冒着被单位抄鱿鱼的风险,硬要请假一个月随团前往。在起程前,《欧洲时报》总篇梁源法先生交给我一张特约记者证,叫我为时报采访一些新闻。因为我在时报上有个“花都随想录”专栏,认为是一举两得之事,所以我愉快地接受这个任务。
起程上京之日,一些躲在巴黎的叛国“猿猴”们,还在右派报刊上嚎叫,大骂组团回国的所有侨领是“嘲领”,可见当时巴黎的情况是多么的恶劣,反动派是多么的猖狂!
面对这些“猿猴”,我仍然以下面三首诗反驳之:
(一)仿李白诗
朝辞法地彩云间,万里唐山一日还。
市面猿声啼不住,飞机已过昆仑山。
(二)七律 国庆游颐和园活动
湖水粼粼泛彩霞,满园笑脸赛鲜花。
少先列队催欢乐,老妇扭腰助喧哗。
各族人民歌政好,五洲龙裔欣国华。
讽嘲辱骂难栏住,游子天生爱祖家!
(三)浣溪沙• 欢迎国务院侨办主任廖晖一行访法
万里西来振汉声,花都雀跃喜 相迎。举杯共祝国飛腾。
美雨欧风身玉洁,狂涛骇浪智冰清。华侨祖国似瓜藤!
范曾先生寄出的信封,陈旺祺是真姓名,陈湃只是笔名。
9月30日晚上,国庆招待会在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新上任的江泽民主席、王震副主席、李鹏总理等国家领导人全部出席。来自五洲的各国爱国侨领代表数百人,喜气洋洋地欢聚一堂。事前接到通知,所有来宾不得离席与国家领导人祝酒。而国家领导人也由两重铁栏隔开,保卫森严,自成一统。我为了完成时报交给的采访任务,持着相机走向国家领导人的禁区,想不到保卫者知道我是巴黎来的记者后,竟然畅通无阻地放行。李鹏总理高兴地同我聊了近十分钟,他赞扬巴黎华侨华人爱国,《欧洲时报》坚持正确方向;国防部长秦基伟上将拉我去同他拍照留念,并叫我转达他对巴黎广大侨胞的问好。他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因为在巴黎有些坏人造谣,传出对他很不利的假消息。当晚在全球的所有记者中,只有我一人能独家采访到总理的新闻并能与国防部长合影。宴会后我随即写了《人民大会堂的国宴》一文,发回《欧洲时报》,使欧洲华人知道真实情况。
国庆后,广肇会还应各地侨办之邀,南下访问了杭州、上海、广州、佛山、江门、新会等地。所到之处,均受到热烈欢迎,“法国广肇同乡会”之名,一下子传遍祖国大江南北。
为时一个月的国内活动,我除了为会做好秘书长的工作外,还写了《人民大会堂的国宴》、《与李鹏总理谈心》、《上海工人阶级的伟大》、《广州乡情深似海》等20多篇文章,及时发回巴黎,刊登在《欧洲时报》我的“花都随想录”专栏上,使法国与欧洲华人及时知道中国确实而正面的新消息。
回巴黎后,领事部主任林永平参赞伉俪,特地在巴黎香舍丽榭大道一间豪华中餐馆,宴请我与内子。他赞扬我这次回国做出成绩,并转达周觉大使对我的问候。
三、我与范曾交往的经过
大约在1992年某月的一天,巴黎著名爱国侨领,敦煌大酒家东主,我最尊敬的沈根栋老先生,打电话来请我到敦煌会见范曾先生。不管沈老如何为范先生说好话,我就是不去。我以不便会面为由,婉谢了沈老的好意。
我说的不便会面也是实情:当时我是“法国广肇同乡会(后改法国广东会馆)”秘书长;“巴黎龙吟诗社”副社长兼秘书长。而且我在巴黎四间报社写了8年文章,还在《欧洲时报》上开了“花都随想录”专栏。在巴黎侨社中,我还是有些声望的。基于我有以上的背景,我是不能去同范曾先生见面的。否则我成了一个两派之人,如何向广大亲朋与大使馆交代?
不久,在一次侨社活动中遇到沈老,他对我说:范曾先生抵巴黎后避居静处,没有发表对国家不利的言论,更没有同那些“精英”之人混在一起,我们应区别对待。沈老是上海人,处事灵活,交游广阔,左右逢源,宾客盈门,尊重文人,是巴黎的孟尝君,上次他还叫我到敦煌酒家同邓丽君会面呢。我同意沈老的意见,并答应他尽量争取范曾与一些人站在爱国这边。
大约一个月后,沈老又打电话给我,说他生日,准备同一些好友欢叙一下,叫我出席。我认识沈老很久了,从来未听说过他做生日的,这次他这样做,其中是否有文章?我又想:就算这次遇到范曾先生也不怕,不是我特意去见他,而是偶遇,如果有人批评,也可解释。为了尊重沈老,我带了内子同去。
到了敦煌酒家,果然有文章,不是沈老做生日,而是范曾先生做生日,在敦煌酒家请客。但来宾很少,未见“精英”分子,只有沈老的几位朋友,场面冷清。范曾先生与楠莉女士见我夫妇到来,显得分外高兴,热情招待。范先生体态硕健,国字口面,性格随和,有学者风度;楠莉女士丽质天生,温文尔雅,谈吐得体,难怪范先生“不爱江山爱美人”了!经过接触,我与范先生交谈得也比较融洽。那年元旦前,我收到范曾先生寄来的一幅全是他画的精美挂历及一张贺年卡,看来他把我当作他的好友了。
1993年冬天,我收到范曾先生与楠莉女士:“谨订于一九九三年十一月十八日,假座福禄居举行婚宴”的结婚请柬,我与内子出席了他们的婚礼。这只是个小型的婚宴,出席的嘉宾并不多。范曾伉俪见到我们来捧场,显得分外高兴。
1993年到现在只有28年,而范曾先生在讣告中说40年,这是我不解之处?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不用“打破沙盆问到底。”同年冬天,中国政府下了新政策:逃离中国的人,如愿意,可以申请回国定居。于是范曾楠莉伉俪就申请回国了。那年底,我收到范曾先生的贺年卡,内有“陈旺祺先生戍年大顺 范曾楠莉 一九九三,十二,十”字样,这可能是他们回国前寄给我的。
此后,范曾伉俪经常奔走于巴黎与中国之间,他在小巴黎第六区有住家,我们仍有联系。1994年12月,我连续收到范曾大师一式两份的贺年卡,都写上“陈湃先生亥年吉祥 范曾 楠莉 一九九四年十二月十五日”。信封是从巴黎寄出的,他们又回巴黎了。
1994年春天,我被选为“巴黎龙吟诗社”社长,当我知道范先生回巴黎时,我会寄些自编的《龙吟诗页》给他。可能他支持我的工作吧,有几次他亲自把他的诗词,端正地抄在稿纸上寄来给我,向诗社投稿。总共有四页原稿纸,约有六、七首诗词。这些钢笔字的手稿,我一直保留到今天。
1997年,他60大寿,寄来了一首《丁丑年十翼范曾还甲自寿》诗,我依韵和他:
十翼凌空乘惠风,翱翔甸宇乐无穷。
英人爱美抛王位,陶令归田避体躬。
翰墨龙飞缘素旭,丹青凤舞傲沙虫。
高吟畅饮欣还甲,寿比南山品似松。
颔联是我戏弄他的。此后我在中国驻法使馆的国庆招待会上遇见范曾伉俪几次。2000年春天,我当上“巴黎中华文学社”社长、《巴黎文学杂志》总编。此后的数年,当我得知范曾楠莉伉俪在巴黎时,我都把杂志寄给他们。最后一次见到范曾楠莉伉俪,大约在十多年前的“华丽都大酒楼”,《欧洲时报》在此举行成立25周年庆祝会。范先生对我说他在北京已换了新住所,随即在袋中拿出小本子,用钢笔写了新地址撕下给我,还说如果我到北京,请到他的别墅玩。我一看,地址是在京郊昌平县的。去年我偶然在网上见到范曾先生建在水中的圆形大别墅,里面摆满书画,似个展览馆,可能就是那间别墅吧!
2009年夏天,我决定为搜狐网的"巴黎文学圈"圈友,出一本大型的《珠玑文集》,以纪念新中国成立60周年大庆。中国驻法国特命全权大使孔泉阁下已为该书题了辞。我特地写了一封挂号信,寄给北京昌平县的范曾先生,请他为书的封面写"珠玑文集"四个毛笔字。可是望穿秋水,一直等到国庆将至,还渺无音讯。北京某出版社的负责人对我说:“你不用等了,现在的名人題字都是要钱的,而且是逐个字计钱,索价也不菲的。”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我心想:此书不是拿去出售的,只是分送给每位作者做纪念,我请范先生题封面,只是为了一种友谊,也不会使我的名誉地位提高。又想到自己花大笔钱出书,何必要给别人占去威风?于是我自己挥毫写下此四个字。可惜此书印好时,已是2010年1月份了!
书名是陈湃写的,好丑都是《珠玑文集》四字,自己的书何必求名人写封面呢?
不过错有错着,真想不到2010年秋天,国务院侨办邀请我与内子回国参加新中国成立61周年国庆。于是我腾出两月时间,要暢游祖国大江南北,还要到韩、日、越、新、马,作东行六国游,并提前半个月抵北京。在京期间,我开了“巴黎文学圈"雅集,来自全国各地的圈友欢聚一堂,此《珠玑文集》正好作为庆祝新中国国庆61周年的礼品,分赠与广大圈友,增加了雅集之欢乐气氛。我还天天会见亲友,半个月吃了近50只北京烤鸭。
看到《珠玑文集》此书,我自然想到在北京还有一位鼎鼎大名友人范曾先生。我本来是想登门拜访或请他来吃烤鸭聚旧的,只是心中想到晋公子重耳与介之推的故事,就不敢造次了。
一转眼又过了11年,这些年未见到范曾先生出席中国驻法使馆国庆和春节招待会。虽然“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我仍想念范先生的,我也很珍惜在那个特殊年代结成的一段缘。在此依然用和诗之末句,祝他:寿比南山品似松!
2021年11月16日作于巴黎 (4450字)
“巴黎文学圈”在北京雅集,来自全国各地的圈友欢聚一堂,好不高兴。
附:范曾讣告
妻楠莉于公元二〇二一年十一月九日晚22时40分逝世,享年八十二岁。四十年来楠莉鼓励和支持我的事业,不求名利,克己奉公,热心慈善事业,凡我所奉献的书、画作品,她皆欣然取出,其中有她陪同我画了200张画捐献给南开大学建东方艺术大楼,捐献作品还包括钤有她收藏印的精心之作,略无吝啬,据荣宝斋价达六十亿,而于公益捐献款项,亦皆楠莉从积蓄中取出,因为我是全国纳税模范,所以她所有捐款皆是税后收入;自留生活用费仅一小部分。
楠莉为人谦和,宽以待人,她的高尚品格是为世所公认的!
楠莉永远离我们而去,在深切的悲痛中,谨略述如上,相信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会永远怀念她!
楠莉,您安息吧!您永远活在人们心里!
范曾
2021年11月9日晚12时
范曾先生的贺年卡及诗稿原件,我仍完好保存,以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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