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湃
1999年底,任期届满,我终于能卸下“欧洲龙吟诗社”社长重任,真有点“无官一身轻”的飘飘然感觉,心情很畅快!
龙吟十年,是我人生中最忙碌、最困难、最艰苦的十年。我1982年底到巴黎,1983年起就利用业余时间开始在巴黎《欧洲时报》上发表诗文且开专栏。后来发展到在巴黎《龙报》、《欧洲日报》及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中国等报刊上发表作品,在七八年间玩得不亦乐乎。直到1989年参加创建“法国广肇同乡会”(后改为法国广东会馆),1990年参加创建“巴黎龙吟诗社”后,才打破安静的写作环境。特别是龙吟十年,更费尽我的精力。龙吟诗社成立时,推举《欧洲时报》总编梁源法先生为社长,我是副社长兼秘书长。为了减轻梁先生的工作,我争取多做点事,规章制度,诗社发展,筹集资金等都由我一个人奔走处理。我这样做也有点感恩的成分在内,我能在时报上发表文章,梁总编的功不可没。可惜一年后,我在凡尔赛市开酒家。1993年我因工作太劳累而心肌梗塞,须要做心脏搭桥手术,幸好手术成功美满,手术过后一样如常工作。1994年我在万般无奈下接手出任社长职务,工作更繁忙,每次诗社活动都得从凡尔赛市驾车26公里入巴黎。后来每月还要我亲手打字、排版出一期“龙吟诗页”,还要应酬、处理社内的人事纷争等等,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还有时间写文章?一句话,龙吟十年,是我损失了十年的宝贵创作时间。但我并不后悔,因为是我自己愿意搞的,没有人逼我去做。
退下来后,凭着我的十年经验,广泛的人脉关系,我可以从旁协助新社长工作的,我在缷任感言中也当众表示过此决心,可是那个白头翁新社长却排挤我这个名誉社长,什么事情都不通知我,好似当我在这世上消失了。他这样做也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可安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最喜欢的工作就是写作,于是放弃写诗,重为冯妇,拿起秃笔重新写作。但这时《龙报》与《欧洲日报》已先后停刊,独存的《欧洲时报》也取消了文艺版的副刊,自己完成的稿件也无处可发表。因此有自己创办一份刊物的初步想法。况且巴黎已有诗社十年而没有文学社,好似一条巨龙少了一只眼睛不够完美。刚好这时有四位文化爱好者来到我酒家,同我商谈欲办一个文学社出杂志之事,正与我的想法吻合。于是说干就干,每个人出资五千法郎作经费,向法国政府正式注册了“巴黎中华文学社”,并定期出版季刊杂志。
杂志创刊五周年时,中国驻法大使赵进军阁下的祝贺词。
2000年3月18日,“巴黎中华文学社”正式在巴黎第13区“国都大酒楼”成立,《巴黎文学》杂志创刊号同时面世。到会祝贺的嘉宾众多,有中国驻法使馆领事部官员,新华社、中新社巴黎分社社长,人民日报驻巴黎负责人及本地媒体,侨团代表等,场面盛大而隆重。新华社还向全球报导了文学成立的消息。
由于文学社是个不牟利的文化团体,不能拉广告,杂志也不能公开出售,只能全部赠送。正中了人们常说的那样:“要想别人破产,最好叫他办报纸、杂志”那样,杂志只办了一年多,经费就用完,参加者也不想再出资办下去。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刚好这时我决定退休,把酒家转让与别人,手头上有些钱。于是我就把他们出的资金退还,使他们免损失,由我一个人独资把杂志办下去。
为了节省开支,从采访、选稿、打字、校对、排版、发行等都由我一人包干。那时好似还未有互联网,稿件还写在稿纸上,打字校对等花了大量时间,编成一本杂志,要足不出户地苦干一个多月,因而得了一个“五能老人”的“光荣”称号。因法国的邮费太贵(3欧元),杂志出版后,我同内子亲自驾车入城派与商家和读者。有时没有牛皮纸大信封,就用旧报纸制成代用。我那愚公移山式的独自默默苦干,终于感动了“上帝”,此上帝就是巴黎的商家们。万兴食品公司的老板陈培煇先生看到我用旧报纸作信封,就叫秘书送我几大盒上千个大信封。别看价值不贵的信封,物轻情意重,使我感动得流下热泪。
左起:张凤兴、何福基、许葵、陈湃、领事部官员、陈超英。
我创建文学社的目的上面已说得很清楚,但启动时却遭到白头翁的中伤,到处放风点火,造谣污蔑,说我分裂诗社,搞到有些不明真相的人对我有些偏见,难以在侨社中得到支持,故开始时搞不下去。我本来是搞文学的,缷任社长后搞回文学,何分裂之有?但我一句话也不出声,用行动说明一切,终于有人支持了,怎能不使多感动?第一个正义凛然地大手笔支持我的,是法国嘉华集团董事长,潮州会馆会长陈顺源先生。他请我到他办公室,大骂那个白头翁,表示全力支持我办文学社,给我五万元法郎经费,分五年交完。但有一个条件,一定要办成爱国刊物,他的爱国热忱由此可见一斑,使我非常感动。这条件正合我意,因为我主张“写诗要写爱国诗,作文要作颂侨文”,于是我答应他的要求,并万分感谢他的支持。过了大约四五个月,他突然驾车到我家,使我很突然,心想为何一个大老板来到郊区我的寒舍?有事叫我去13区他办公室见面即可,以前一向是这样的。他说:“这几个月在中国刚回巴黎,特来看你。” 随即从袋中取出2000欧元给我(相当于1万2千法郎,此时改用欧元不久)。
看来他是在兑现他五年内给我五万法郎的诺言。这是我开办文学社以来首次接到的一笔大赞助,这是一口强心针,使我振奋不已,心中暗自下决心,一定要把杂志办好!
陈老总的人很严肃,不苟言笑,但对爱国的文人特别尊重,因为他也是个文人,早期也从柬埔寨回国读书,曾参加过北京国庆十周年时的十大建筑建设,是个出了名的爱国侨领。他看人好坏的标准也同多数侨领一样,首先是看此人是不是爱国。我给他“盯”上,是因为他在七八年来都看过我写的文章,认为我是爱国者。我与陈老总认识,不是在巴黎,而是在北京在人民大会堂,那时我回国参加新中国国庆40周年大庆。后来在我主理龙吟诗社时,他曾先后两次主动赞助过诗社,共二万法郎。他对我的支持与厚爱,使我铭感五中。
就在陈顺源老总答应在五年内赞文学社五万法郎不久,另一位巴黎头号大亨叫我帮他搞一期专刊,杂志出版后,竟然收到一万法郎的大利市(红包)。这位出手阔绰的大亨,就是“陈氏兄弟公司”总裁陈克威先生。陈克威陈克光坤仲,原是老挝潮籍华人,后因战争逃难到巴黎,开创了陈氏百货公司,袖长善舞,很快成为巴黎印支商人的表表者,到目前为止仍未见印支华商的业绩能出其右。陈克威老总也是个爱国华人,对文人亦十分尊重,经常赞助文化活动。他毕业于越南西贡中法学校,是中法双语的高才生;陈克光先生曾留学法国,更是位满腹经纶的专才。陈克威老总的乡情浓厚,使我有“同姓三分亲”的感觉,我虽然不是潮侨,但他对我很好。有一次陈克威老总与他刚从澳洲学成归来的小公子陈小龙,在巴黎一间法国高级餐厅欢迎中新社巴黎分社新社长抵法履新,竟然叫我去作陪,使我受宠若惊。关于陈克老总的具体情况,我已用一首小诗浓缩如下:
敢挑重担助双亲,伐木穿林不计春。
昔日家园滋草莽,今朝事业耀星辰。
弟兄合作坚如铁,昆仲和衷敬若宾。
爱国爱群情似火,宏图接力有新军。
紧接着又有一位大老板支持我办杂志,这是豪记食品公司老板许葵先生。他是一位儒商,毕业于广州暨南大学。他自从我主理龙吟诗社时起,就一直支持我,是我可以无所不谈的好友。每次印刷费不够时,我的求救电话一响,他二话没说,就把缺欠的尾数包下来。
在文学社成立4周年的庆典上,左起:翁墨蕾、陈湃、张明行。
接着文华旅行社、安赛尔旅行社、南方航空公司、中法建材及巴黎社团的潮州会馆、广东会馆、青田同乡会、妇女联合会等等,都先后支持我办杂志。使我有充足的经费,打破了“要使别人破产,最好叫他办报纸杂志”的咒语。由于有经济来源,我很快通知陈顺源老总,以后不用他再赞助了。陈老总后喜悦而诙谐地说:“你的孩子这么快就可断奶呀?”
我们的杂志封面是彩色的,我就利用这四页彩色刊登广告,谁赞助我的印刷费,我就为他刊登一个广告,平等互利,这样商家欢喜,我的心也安乐些。
我对大家的赞助视为珍宝,非常小心节约地用,每一分钱都用在出杂志上,每七年才在酒楼搞一次简单的庆祝活动,故被人讥笑为“七年之痒”。
我本来只是想搞几年玩玩的,但见到大家这样热心支持,只好一年一年地搞下去,有些骑虎难下的味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文学社也不断地发展。2006年博客兴起,我们在搜狐网和美国文学城网开了“巴黎文学”圈,点击率都在百万以上,聚集了一大批文人雅士,还为搜狐圈友出版诗文集,被誉为海外第一名圈。
2011年我还开了“世界华人文学”网站(www.baliwx.com),所有的商家广告都是免费,这是报答多年来支持我办杂志的商家的一种回报。
上图左起:林丽华、张凤兴、陈湃、张明行、吴仁仁(英国)
2015年,微信兴起,我及时地开了“巴黎中华文学总群”,两年后又开了“巴黎五洲诗社群”,2020年又开了“巴黎文学书画群”,聚集了近千名文化精英,并定期出版微信半月刊。
近年网络发达,我们与时俱进,从2015年起,纸质杂志暂时完成了它的使命,由网站与微信群代替。在这15年中,我一个共编辑出版了60多期杂志。
巴黎大大小小侨团约有七八十个,但没有一个侨团能在三个月内出一本杂志的,莫说巴黎,就是美国侨团,到现在还未见有的。虽然现在微信群多如星斗,也少见一个团体能有文学社、诗社、书画社和独立网站,微刊红火的。想到此, 心中稍觉安慰。
上面已说,我开文学社本来是玩几年的,想不到一搞就是20年长,我也由盛年转到老年。明年3月又屇“七年之痒”,本来想在酒楼小庆一番的,但现在新冠还来势汹汹,恐怕连“抓痒”的机会也没有了!
虽然20年来我为他人做嫁衣,自己浪费了很多时间,但我不后悔,总算能在弘扬中华文化上出了一点棉力,心中也暗喜。我将继续奋斗下去,直至我不能再工作时为止。
2020年12月20日于巴黎(3700字)
——本文摘自《陈湃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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