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打油”论“律·风”
蛮布衣
古诗,是个大概念。从文学体裁上讲,相对于“宋词”“元散曲”而言,分为两类:
一、古体诗。又称“古风”,年代从《诗经》至南北朝的庾信止,范围包括楚辞、汉乐府、长短歌行等。其诗体自由,风格多样,分四、五、七言和杂言古诗。
二、近体诗。亦称“今体诗”,通称“格律诗”,从唐初开始形成,在对仗、字数、声韵、平仄上都有严格规定。皆为五、七言体,四句的叫“绝句”,八句的称“律诗”。
然而在唐代,与盛行的“格律诗”相对,还发展出一类不拘于平仄韵律,内容和词句通俗诙谐的诗体,就是“打油诗”。顾名思义,“打油诗”之名源于老百姓打(榨)油时的生话用语:
来打油哇,打好油啊,我的多来,你的少啊····
“打油诗”来自于民间,其开创人姓张,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读书人。因率性诙谐,讨厌规则束缚,睥睨“庙堂”之作,故作诗皆用俚言俗语,不求对仗平仄,不遵音律韵格。由于不受格律限制,随口入句,可以直抒胸臆,故而通俗易懂,生动活泼,风趣逗人。且诙谐幽默,暗含讥讽,有着特殊的艺术魅力和活跃的生命力。后来人们便把这类不合律格、生活口语化的,以俚语俗言入句,字意浅显的诗作称为“打油诗”。这位开山鼻祖张某人,也就得名“张打油”了。
传说某年雪冬,一位大官去祭奠宗祠,见殿墙上塗诗一首:
六出九天雪飘飘,恰似玉女下琼瑶。
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扫帚的使扫帚,使锹的使锹。
大官读罢大怒,认为其谑渎诗道,即下令缉拿作诗人。左右遂将平日喜作这类诗的张打油抓了来。为了证实该诗是否为其所作,大官令张再作一首。其时正当安禄山兵围南阳郡,张遂以此为题,出口而吟:
百万贼兵困南阳,也无援救也无粮。
有朝一日城破了,哭爹的哭爹,哭娘的哭娘。
两诗如出一辙,生动风趣,大家听了哄堂大笑,连这位大官也被惹笑了,于是破例饶了张打油。而最令张打油出名的诗是他的《咏雪》:
江上一笼统,井上一窟笼。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此诗描写雪景,由全貌而及特写,由颜色而及神态。通篇写雪而不着一“雪”字,而雪的形象传神,语言贴切生动,别居拙朴本色,颇有“古风”意境。虽明白如话,村言俚语,却因视角独特,幽默传神,机巧有趣,而被人们推崇,由此形成一个新的“打油诗体”,从而在民间广为咏传。
有记某家婚娶,宾客以酒盖脸,大闹洞房直至深夜,还非要新娘作诗咏对,不吟不走。新娘不堪滋扰,遂口占“打油”一首:
谢天谢地谢诸君,我本无才哪会吟?
曾记唐人诗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
这一吟顷刻见效,喧闹立停。此诗妙在末句,此时此地,别有新意,个中奥妙,当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众宾客闻之皆赫颜而散。
另传,一干读书人相遇,互相吹嘘自己的才学,最后由一书生“打油”夺冠:
天下文章数三江,三江文章数故乡。
故乡文章数舍弟,舍弟与我学文章。
此诗一出,“才”压“群雄”,余者再无一言。“打油诗”是人们对现实社会、生活中假丑恶的直接反映(当然也有对真善美的赞扬)。任何社会、任何时代,只要有可笑可恨之事,就会有幽默风趣、冷嘲热讽的打油诗应运而生。不仅草根百性,诗家名人也有“打油”之作,如记:
某日,苏东坡在文庙遇到两个秀才辨认门匾上的字,一个说是“文朝”,一个说是“丈庙”,争执不休。这时又来了两个秀才,一个建议:“还是查查字曲(典)吧。” 另一个则说:”何不问问苏东皮(坡)先生?” 苏东坡闻此,戏作“打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