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湃(巴黎)
新冠肆虐全球,法国先后三次封城禁足,使平时鸡犬相闻的亲友,几乎成了老死不相来往的陌生人。好在近月新冠毒性降低,情况也大有好转,社会活动逐渐恢复正常,冷落了三年的寒舍也逐渐热闹起来。数天前有一对好友夫妇,感冒未好,仍带着口罩,就上门来拜年,使我们很感动。
前天下午,我先二姐金兰之子女刘顺和吴英夫妇、刘锦与夫婿林冠华、刘菊三家,带了水果、糖果与红包来孝敬舅父妗母。还谈天说地,开开心心共叙了三个小时。他(她)们都是美国发起越南战争与柬埔寨内战的难民与和亲历其境的见证者。
我们陈氏家族一向居住在柬埔寨柴桢市西北24公里的北燕村。那里聚居着近百户清一色的东莞人,已有上百年历史,故名“东莞村”。而东莞村是专发文人与高官的风水宝地。割据逻粒省称王的抗法民族英雄塔春是北燕人;早期的柬埔寨人民党主席哥白是北燕人;旅游部长后升国民议会议长的吴铭是北燕人,而且是地道的东莞华人;还有些北燕人当上军分区司令的。北燕村只有一间华文小学校,却出了近十名华文老师,有的还当上了作家。
可是专发文人与高官的这块风水宝地,却在1970年的柬埔寨内战中,先后给美军数度入侵,1972年还被美国军机投下燃烧弹,使东莞村化为灰烬。当日还杀死几十位华人,包括我的胞兄旺余及堂姐夫黎深成。
美军还出动B52大型轰炸机,多次对柬埔寨村庄狂轰滥炸,死伤无数。我外甥男女这些人,为了躲避美机,而到处流离失所,最后才流浪到法国巴黎。在刘菊的头上,还留着一小块炸弹铁片,时隔数十年后的近年,才动手术取出。
在阔别柬埔寨45后的2005年,我第一次重回北燕东莞村时,只见马路两旁全是高脚屋,已被柬埔寨人占领,连一个华人都没有。在我屋后不甚远的华人坟场,已改造成水田。只有1960年我回国前种下的酸梅豆幼苗,已长成大树,在风中摇动,好像是向它的主人我,诉说北燕东莞村的不幸。我只好与内子在路边架设简单祭台,以三牲祭品,面向坟场方向,拜祭家母与先兄。当时我还未知道北燕是被美国军机投弹烧光,我先兄具体是如何被美军射杀的?兄姐们不愿把具体情况告诉我,怕我受不起刺激。通过这次漫谈,才知道我离开柬埔寨后,北燕村从兴旺走向消灭的全过程。真是呜呼哀哉!
美国充当国际宪兵,到处侵略别国。从建国到现在的200多年来,到底毁灭了多少个村庄,杀死了多少老百姓?真是无从计起。但是,单单从毁灭了一个北燕东莞村,杀死了十分之一的华人,就可见一斑矣!
2023年1月20日于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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