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马其诺防线趣谈

董家岐

今年初夏5月19日这一天，风和日丽，我应邀同三个华人家庭一道出游闻名于世的马奇诺防线（Ligne Maginot）。大家相约各自驾车先到阿尔萨斯下莱茵省法德边境小城维桑堡集合，并共进午餐，然后前往午后2点才开门的雄楠堡（Schoenenbourg）要塞参观。当我们抵达目的地时，环顾四周，树林里已停满数十辆汽车，不少游人在要塞门前等候参观；灰色水泥要塞安卧在密密的树林里，右前方有一座纪念碑，法国国旗在旗杆上迎风飘扬，气氛安静肃穆。

马奇诺防线的名称来自当时法国的陆军部长安德烈·马奇诺。第一次世界大战造成法军近500万人死伤，因此战后为了防御德国和意大利的入侵，法国于1929年决定修筑一条南起地中海沿岸法意边境、北至北海之滨的法比边境的马其诺防线，依山傍河，长达700多公里。这一构想，恐怕只有中国的万里长城可与之相比。工程之浩大简直超乎想象，共建有大型要塞工事44个（当天我们参观的要塞乃是规模最大者之一），整个防线共部署344门火炮，建有152个炮塔和1533个碉堡，开挖地下坑道长达 100公里，道路和铁路总长450公里。土方工程量达1200万立方米，耗用混凝土约150万立方米、钢铁达15万吨，工程总造价近50亿法郎 (1940年，相当于当时法国一年的财政预算)。马其诺防线技术之先进也令人叹为观止。整个防线由一组组相互独立的要塞式防御工事群构成，每一组工事包括一个主体工事和一些观察哨所，相互间以电话联系。主体工事一般距地面30米，内部建有指挥部、炮塔、发电设备、修理厂、医院、食堂、宿舍以及空调系统等各类设施，较大的工事中还有四通八达的窄轨电车，运送作战物资，而工事外面则密布铁丝网，称得上固若金汤。工事内粮食和燃料的储存一般可维持三个月之久。

当天，我们一行人购票进入要塞，沿通道不远处通过一扇铁门，可以从楼梯或电梯下到30米深的地下工事。我们搭乘电梯迅速下达，走进地下工事，然后根据指示牌一路沿着轨道线步行参观。我们看到了工事内部的指挥部、炮塔、弹药房、发电设备、修理厂、水池、食堂、宿舍、医院等一系列设施。最能体现马其诺防线技术水平的，恐怕非炮火指挥系统莫属。我们看到，伸出地面重达好几吨的活动炮塔，可以上下自由升降和进行360度旋转；在机械设备的帮助下，只需一名士兵手工就可轻易完成。平时将炮塔降到与地面齐平，不注意根本不会发现这里潜藏着大炮。战时炮塔升出地面，可以向来自任何方向的敌人射击。分布在工事的观察哨所用潜望镜观察敌情，并向指挥部报告；指挥部则将敌情位置加以分析，随后通过一套机械传输系统将数据传达到炮塔指挥所，调整火炮角度，向敌人实施准确打击。这一连串操作只需短短几分钟就可完成。

然而，这个登峰造极号称固若金汤的钢铁防线，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并没有发挥作用，未能挡住德国机械化部队的入侵，却成了世界军事史上最大的笑柄，成为消极防御甚至是愚蠢的代名词。马其诺防线就像一条无形的镣铐，紧紧地禁锢了法军的思想；它也是一条真正的镣铐，束缚住了法军的手脚。当时由于法比边界的阿登高地地形崎岖，不易运动作战，所以法军没有多加防备，万万没有想到德军会由此突破。1940年5月德军翻越阿登山区侵入法国，直接插到马其诺防线的背后，兵临巴黎城下，很快占领了法国全境。而此时，固守在马其诺防线的法军居然没有向首都方向抽调一兵一卒，还在等待着敌人的正面进攻，更没有主动进攻德国空虚的西线，出现了静观战争这样的咄咄怪事！法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盟友一个一个被德国消灭，不争的事实是马其诺防线因为德军袭击其背部而失去作用。可笑恐怕就在于此，这样一个庞大、先进而又史无前例的防御工事居然不费一枪一炮就被德军轻易攻破。随着法国政府的投降，正规战斗停止了，但马其诺防线的驻军不愿相信这一点，一直坚守阵地，最后法军总司令的命令直接下达到马其诺防线，固守在这里的40个师才列队走出工事，走向监狱。在战争后期，德军则把防线当作仓库、训练基地和战地医院使用。

我们一行在要塞工事地下边看边走，足足行走了两个多小时，由于空调系统相当先进，一点也感觉不到是在地下30米深处；可想而知，当时法军在工事内坚持生存三个月是完全可信的。战后法军收回马奇诺防线，但已毫无实际使用价值。时至今日，倒是全世界还对这条防线怀有热情不减的痴迷。马其诺防线联谊会通过与政府谈判，决定发展旅游业，作为法兰西民族的遗产，对外开放。这个组织在阿尔萨斯和洛林都有一些分支机构，至今至少有6座大型要塞地下工事已经对国内外游人开放。据说，还有一些私人住宅建在当初可供30名战士驻守的地堡上，如果没有别的用意，至少可以保证这些庄园主享有世界上最好、防盗能力最强的酒窖。

马其诺防线大失败，归因于给人错误的安全感。1939/1940年，英国陆军一位军长布鲁克爵士曾两度参观马其诺防线，他在日记里写道：“不用怀疑，马其诺的整个观点是天才的设想。但是它只给我很少的安全感，我认为法国本来可以做得更好，假如把钱花在机动防御的装备上，比如更多更好的飞机和更多的装甲师，而不是把钱扔进地下……。马其诺防线最惊险的方面在心理上，它给人造成一种错误的安全感，躲在牢不可破的钢铁防线后面的感觉，一旦这种感觉被打破，法国的战斗意志将一起被粉碎。”布鲁克敏锐地感觉到，马其诺防线无形中已经成为法军的精神支柱，当大量钢筋水泥构筑起工事、炮塔之后，法军也就产生了强大的精神依赖。从军事思想到战略战术，都严格地建立在阵地防御基础上。德军发现并利用了这一致命弱点，选择绕过防线，主力从侧翼进攻法国本土，短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