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开赵王墓神秘的面纱
文/闲云野鹤
——平山县洪子店赵王墓探源
一个偶然的机会,笔者到了洪子店。从朋友那里得知,他们村有一个赵王墓。可当我问及它所处的方位时,朋友不无遗憾地苦笑了一声:“诺,就在那儿,”继而便朝碧波粼粼的洪州湖西南方向指了指。朋友告诉我,早在1958年修岗南水库时,赵王墓就已经沉入库底了。
带着遗憾和好奇,我离开了洪子店,可当地人记忆中的那座早已湮于库底的赵王墓却成了我挥之不去的谜。
当地人告诉我,此墓位于西店大道的南侧,占地大约一亩 。墓基是一个巨大的土丘,土丘上荆棘遍布。墓的北侧有一通石碑,上书“赵王之墓”;墓的南侧则是一株几搂粗的桑树。桑葚熟的时候,挂满桑条的或红或紫的桑葚便成了孩子们馋涎欲滴的嘉果。
至于此墓建于何时,又是何人所建,所葬赵王又是何代君王,由于年代久远,连世居于此的当地人也不得而知了。
为探明真相,岗南水库蓄水前,建屏县曾动用劳改服刑人员在陵墓北侧打了一个斜洞,可是只打了几米便草草收兵,一无所获。
按理说,有碑就有碑文。找到石碑,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可是,遗憾的是,石碑也下落不明。
这的确是个谜——一个令人费解的历史之谜。那么大的一座陵墓,又有“赵王之墓”字样的石碑,恐怕就不是什么空穴来风了。
日前,笔者拜读了洪子店王汉旺先生编撰的《冀西重镇洪子店》一书。在提及赵王墓的时候,它提供了以下几种说法:
一 赵王为收复疆土御驾亲征,战死洪州,将士们每人一掬黄土堆起坟墓。
二 赵王生性多疑,为防墓葬日后被盗而堆砌的疑冢。
三 赵王被秦国所擒,斩杀后埋葬于此。
问题的关键是赵王的指向,可是连当地的宿老王汉旺先生也未予确认。
去年伏天,在撰写小说《葛藤花》时,笔者有机会浏览了保存于平山县档案馆的《平山县志》。当翻到光绪二十四年,由平山知县熊寿籤所续修的《平山县志·纪事》一节时,无意中看到了这样一则记载:
“五代赵王镕骄于富贵,多事逰嬉,又好左道,炼丹药,求长生,盛饰馆于西山,每往逰之,委政于行军司马李霭、宦者李弘规石希蒙。会镕自西山鹘营庄将还府,希蒙劝之他所,李弘规怒,请诛杀希蒙,镕不答,弘规呼甲士斩杀希蒙首掷镕前。镕怒,遽归。使其子昭祚及养子王德民族弘规,收其党与,穷究反状,亲军皆惧。德明因诱于为乱,夜半,率亲军千余人踰城入。镕方与道士焚香受箓,军士断其首而出,因焚其宫室,尽灭王氏之族。……”
这则纪事提供的信息,为探明赵王墓的缘由提供了极有价值的线索。
无庸质疑,历史上曾出现过许多赵王,洪子店“赵王墓”的赵王究竟指的是哪一个?这的确是个令人费解的谜。不过,从这则纪事提供的信息得知,这个赵王既有可能就是五代时位于镇州的赵王——王镕。
“安史之乱”以及黄巢农民大起义,摧毁了唐王朝,同时也沉重地打击了旧的藩镇割据势力。但是,一批在镇压黄巾起义中形成的军阀又成了新的割据势力。当时中原先后有梁、唐、晋、汉、周五个小朝廷相继更替,史称“五代”;同时并存的还有中原以外地区的吴、南唐、前蜀、后蜀、吴越、楚、闽、南汉、南平、北汉等十个国家,史称“十国”。这些割据势力统治的时间都比较短,借欧阳修的话来讲,那就是“于此之时,天下大乱,中国之祸,篡弑相寻”,五代“五十三年,易五姓十三君,而亡国被弑者八,长者不过十余年,甚至三、四岁而亡”,出现了“置君犹易吏,变国若传舍”的情况。
除了史称“五代十国”的割据势力外,当时并存的还有十三个比较小的割据势力,诸如位于镇州(今河北正定)的赵国、位于定州的北平国、位于太原的晋国、位于凤翔府(今陕西凤翔县)的岐国、位于幽州的燕国……《平山县志·纪事》中提到的“赵王镕”就是五代时定都镇州的赵王——王镕。
首先引起笔者注意的是平山县志·纪事》中曾提到过 一个地名——西山。
据《平山县志》:西山“亦名房山,在县西北,一名王母山。汉武帝于山上立祠,今王母观是也。隋开皇以山名县,义宁初以山名郡,唐武德仍以名县。《汉书·地理志》:蒲吾县有铁山,即房山也,亦曰西山。”
“蒲吾”和“西山”都是本县境内的地名,这已是不争的事实。那么,当时“西山”的建制,也就是它的隶属又是怎样呢?
据《平山县志·沿革》:“……隋开皇十六年,析置房山县,以县西有房山故也。大业初,省蒲吾入井陉,以房山属恒山郡。义宁初,于县置房山郡,又置蒲吾县。历之唐武德初,改为岳州,传即西平州四年,州废,仍为房山县,属并州,后属恒州。至德元载,兼取西平、房山之名为平山县,属镇州,五代因之。……”
从中可看出,到了唐肃宗至德元年,才始有“平山”之名,而那时的“平山”是隶属于镇州的。到了五代,沿袭的仍然是这种建制。
可见,《平山县志·纪事》中的“西山”即“房山”,也就是五代时隶属镇州的平山,而《平山县志纪事》所记之事,就源发于当时平山的王母观。
熊寿籤是本土光绪年间的知县。知县者,当知一县之事也。他续修《平山县志》的时候,跟历任纂修者一样,“不敢以恍惚之词强为附会,不敢以粉饰之词滥事铺张”,更不会把道听途说来的东西塞进县志。
那么,在提到赵王镕的时候,熊寿籤所依据的又是什么呢?再就是,历史上的王镕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根据《平山县志·纪事》提供的线索,笔者找到了熊寿籤的依据,那就是《新五代史·杂传》。
至此,赵王王镕这个历史人物也终于浮出了水面。
据《新五代史·杂传·王镕》:王镕的祖先为回鹘人,叫没诺干。唐至德年间,曾在镇州节度使王武俊手下为骑将,并被王武俊收为养子。没诺干的儿子为末坦活,孙子为昇,曾孙为廷凑,玄孙为元逵,来孙分别为绍鼎、绍懿,晜孙景崇(即绍鼎之子)。自昇以上三世,常为镇州骑将。自景崇以上四世五人,皆为成德军节度使。景崇官至守太尉,封常山郡王。唐中和二年,景崇卒,王镕继位,为成德军节度使,时年仅十岁。天佑四年,也就是公元907年,梁太祖朱温建立后梁,封早于光化三年(即公元900年)就归附朱温的王镕为赵王。简言之即,王镕即五代时由梁太祖朱温分封的位于镇州的赵王。
据史料记载:王镕即位初,晋新有太原,李匡威据幽州,王处存据中山,赫连铎据大周,孟方立据邢台,四方豪杰并起而交争,而王镕介于其间,承祖父百年基业,兵强马壮而蓄积富,为唐累世藩臣。因此,王镕年虽少,凭借其显赫的家世而为世人所看重,四方诸镇所废立,往往通过王镕与唐沟通。
王镕为人聪悟,然而仁而不武,从来不敢为兵先,且不亲军政,又喜出游。每次出游,总是让妇女维系锦绣,牵持而上。既入离宫,连日往返,一切政务,皆委于宦官李弘规、石希蒙。
自晋兵出山东,破孟迁,取邢、洺、磁三州后,便大举击赵,继刘仁恭后的幽州节度使李匡威曾多次出兵相救。李匡威救镕之时,跟他有私仇的弟弟李匡俦趁机占据了幽州。李屏威失去职位后退无归路,只好依附王镕。王镕不忘李匡威相救之恩,视李匡威如恩人。当时,王镕年仅十七岁,李匡威很小看他,于是便动了劫王镕取而代之的邪念,谁知东窗事发,为屠夫墨君和所杀。
王镕失去幽州的救援后,晋军便加紧了对平山的进攻,最终王镕被晋军所劫。
与晋结盟后,王镕内有强援,外无兵患,不免居安忘危。于是大治府第,广选妇女,同时又宠信道士王若讷,并在西山构筑宫宇,炼丹制药,以求长生。
当时,诸镇皆疲于战事,而赵独安,赵国人也以王氏政权无战事而自喜。那些都城里的读书人和女人都褒衣博带,竞相奢靡嬉逰,王镕更是如此。
天佑八年十二月,王镕出游西山,登王母祠。从西山返回时,宿于鹘营庄。王镕本想回府,可宦者石希蒙却劝他改日到另外一个地方游览。
宦者李宏规上前进谏:“当今天下,强莫过于晋,可晋王仍身先士卒,浴血疆场,而大王您却用搜刮来的钱财充当游资,开城空宫,旬日不还。如果有人关闭城门,不让大王回去,试问大王,你将归何处?”王镕一听,一身冷汗,于是急忙传令还驾。
这时候,石希蒙从旁阻止,不让王镕回府。李宏规怒从心起,于是派亲事军将苏汉衡率兵擐甲,直入庄中,拔出刀,逼着王镕说:“将士们已经很疲惫了,希望跟着大王回去!”不等王镕回答,李宏规又冷冷地来了一句:“石希蒙献媚取宠,投其所好,已经使大王迷途难返。石希蒙奉上长恶,罪在不赦,请大王即刻诏令,诛杀石希蒙,以谢众将士。”王镕骑虎难下,一时无语。
王镕仁而无谋,这是李宏规所知道的;王镕跟石希蒙有莫逆之交,既入离宫,甚至同起同卧,这更是王府公开的秘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在这危急时刻,李宏规再也没有退路了,于是当机立断,招呼甲士斩杀了石希蒙,并将他的首级仍在了王镕的面前。王镕无奈,只得急急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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